(一)有关猎区的地名丰富

狩猎生产是一种依赖自然的丰歉不定的生产方式,驯鹿鄂温克人为了追逐出没无常的野生动物,就必须熟悉自己狩猎区域内的自然物,比如哪些山、河流适合于野生动物的生存,有较多野生动物。每个驯鹿鄂温克猎人对于周围的每个山峰、每条河流都了如指掌,都命有一定的名称。如1982年额尔古纳市(即根河市)地名普查时发现,在全市260条地名中,就有鄂温克语地名152条,占总地名的58.46%。对于大兴安岭北段老林区内的山山水水,驯鹿鄂温克人都有本民族的称谓。甚至一块石头、一条小河都用不同的名称来加以区别。

这些称谓中,有以芳草树木命名的地名,如他拉河是桦树皮很多的地方之意,莫霍福卡河是有藓苔的意思,库鲁黑河是山果越橘李子很多的地方之意,保露嘎耶里沟是长满空心柳的地方之意;有以飞禽走兽命名的地名,如嘎拉牙车站是很大的猫头鹰之意,金河是驼鹿的脊肉之意,鲁吉刁河是蜻蜓之意;有反映游猎生产生活的地名,如克拉嘎亚河意为河边上有马鹿、驼鹿的河,吉林梯河意为有哲罗鱼的河,乌力依特是游猎驻地之意,亚曼那卡河为陷阱很多的地方之意,索拉耐斯河是蹲碱场狩猎的地方之意,好里堡镇是架在几棵大树上的仓库之意,库罗木奈是捕黄鼠狼的木夹子多之意,什路斯卡山是流出温泉之山之意,卡鲁奔山是闪光的有矿石之山之意,得耳布尔是两山中间开阔地带之意,阿龙山镇是分岔的水泡子之意;借助自然标志识别方位的地名,如乌力库玛是位标之意,上央格气是长满偃松的分水岭之意,塔里亚河是有塔头的沼泽地之意,奥科里堆山是秃山之意。这些地名,充分反映了他们追逐野生动物,跋山涉水,栖息山林,时聚时散的游猎生产生活的画面。

(二)对驯鹿、兽皮制品等的称谓细腻

语言与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驯鹿鄂温克人是个山林游猎民族,山林中的飞禽走兽是他们的衣食之源。驯鹿鄂温克人的语言中有相当丰富的与自己生活密切相关的有关驯鹿的名词术语。他们有给驯鹿起名的习俗,几乎每一头驯鹿都有名字,一群鹿中很少有重名的现象。驯鹿还能听懂对自己的称呼,听到有人呼唤时,就会跑过来。

驯鹿鄂温克人按照驯鹿不同生长阶段、时期、颜色等赋予不同的名称。不同颜色不同性别的驯鹿都有专有名词。例如,把黑色的雌驯鹿叫“克奥母闹木太”,把雄驯鹿叫“卡拉卡亲”,把雪白的雄驯鹿叫“后加鲁”,把雪白嘴红的雌驯鹿叫“吉什基鹿”。像灰色的、花的、黑白的雄驯鹿和雌驯鹿以及l岁到8岁不同性别的驯鹿都有专有名称。例如,把当年生的小驯鹿总称叫“奥西安格纳汗”,把雄的叫“苏由汗安格纳汗”,把雌的叫“内毛坝安格纳汗”……4岁以后的雌驯鹿都被叫做“内马哈拉”。此外,像种鹿、孕鹿、妊娠的驯鹿也有专有名称。驯鹿鄂温克人把生长在崖石上和土上的苔藓叫“恩考”,把生长在桦树、松树和倒木上的苔藓类植物叫做“来维特”,把野生驯鹿叫做“索格召”,而把家养驯鹿叫做“鄂伦”。

驯鹿鄂温克人常用驯鹿和与驯鹿有关的事物比喻人。比如,他们把身材魁梧的人叫“布克查”  (身躯最大的驯鹿);称办事精干的人为“吉诺”;把不讲原则的人叫“果洛”(无法驯服的驯鹿);把窝囊没能力的人叫“毛秃利嘎”(头上的角全掉没了的驯鹿);把胃口大的人叫“虎力莫武”(用整头驯鹿皮做的大驮袋);把总给人添麻烦的人叫“难罢”(驯鹿驮的重行李);把舍己为人的人叫“特尼”(用驯鹿皮做的又暖又软的坐垫),等等。驯鹿鄂温克人的日常用语也多与驯鹿有关。比如早起见面时他们会问:“昨晚驯鹿出事儿了吗?”或“昨晚驯鹿休息得好吗?”;晚上见面的问候语是“今天驯鹿吃得饱吗?”或“驯鹿都回来了吧?”等等。所有这些都是驯鹿文化发达以及鄂温克人拥有驯鹿历史悠久的重要标志。

过去驯鹿鄂温克人吃兽肉、衣兽皮,因此这种生活方式反映在兽皮制品上的语言也很丰富。如驯鹿鄂温克男猎人下身穿驼鹿皮裤叫“耶什它姆”,还有一种短裤子叫“和勒刻衣”。皮裤子外边还穿驼鹿皮套裤,去毛的叫“阿拉木什”,毛朝外的叫“奥老黑”,男式皮套裤叫“阿热阿木斯”。男女一般都戴手套,夏秋季是去毛的皮手套叫“别里洽克”,冬季是有毛皮里的叫“乌达皮西”。熟皮工具就有“吾”、“克德热阿”、“牛力吾恩”、“秋群”、“靠陶”等之分。还有,诸如住房冬季用的皮围子“提哈”,驯鹿鞍具上的皮垫子“挎马兰”,狩猎点打铁用的鼓风机“库如格”,用驼鹿腿皮作的滑雪板底“卡亚玛”,熟皮制成的装工具囊袋“舒木克”,皮制伙食具勾囊“额么何坎”,驯鹿驮运物品的皮篓“卡(贵)吴呀”,皮褥子“色克特吾恩”,皮被子“那克塔哈”,皮烟口袋“卡布吐如嘎”,皮背篼“熟木克”,皮口袋“依卡吾亚”,驯鹿笼头“吴黑依”,驯鹿肚带“提额木图恩”,一种装盐的小皮口袋“吐如克如克”,熟皮壁画“敖袅气”等等专用名词,举不胜举。

由此可见,对生活在山林里过着游猎生活的驯鹿鄂温克人来说,驯鹿、野生动物及其兽皮制品都是不可缺少的东西,所以在语言使用上也区分得较细。

(三)有宗教观念的语言较多

驯鹿鄂温克人自古以来就有多种崇拜,从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发展到对灵魂和祖先的崇拜,一直到萨满的产生,使宗教观念深深占据了驯鹿鄂温克人的精神世界,在很多语言中反映出了这种宗教信仰。比如,光神就有玛鲁神(群神)、舍卧克神、舍利神、乌麦神、阿隆神、熊神等名称。在很多地名中也反映出宗教信仰的痕迹。比如:乌鲁吉气河意为供神的地方,土毛鲁根河意思是萨满做圆形神鼓的地方,等等。

(四)外来语较多

驯鹿鄂温克人在贝加尔湖勒拿河流域游猎时代,曾长期同雅库特人相处,受他们语言的影响较大。据史禄国调查,他们“讲的是一种北方通古斯方言,与涅尔秦斯克通古斯方言,尤其是卡拉尔河地区通古斯人的方言有联系。然而他们的方言曾受雅库特语的影响,在他们的方言中可以听到许多非通古斯复合的借词和一定数量的雅库特词汇。”自20世纪初以后,随着猎品的商业化,俄国商人深入到额尔古纳河右岸各屯进行易货交易。由于交换频繁、接触增多,语言也开始受到外语的影响。这个时期,驯鹿鄂温克语首先在生产工具、生产资料、生活用品等方面吸收了俄语词汇。例如,把枪称为“别力弹克”,把果酒称为“杂嘎克”,把白糖称为“沙合力”等等。另外,驯鹿鄂温克人受沙俄宗教怀柔政策的影响,做了伊沙金斯基正教会的教徒进行礼拜,接受洗礼,举行结婚仪式、葬礼等。那时,驯鹿鄂温克人从小孩到老人的名字大部分是俄式名。例如男人的名字有“马克辛木”、“拉吉米”、“瓦罗加”等,女人的名字有“妮浩”、“牛拉”、“玛尼”、“巴拉杰依”等,最典型的是阿力克山德·伊那见基·固德林。

汉语对驯鹿鄂温克人的直接影响是从19世纪后半期才开始的。那时不断有采金工和汉商涌人驯鹿鄂温克人的游猎区,互相交流的机会增多,使有些驯鹿鄂温克人掌握了汉语。现在,随着驯鹿鄂温克人的定居,敖鲁古雅乡形成了有鄂温克、蒙古、回、鄂伦春、达斡尔、汉、满、俄罗斯等8个民族近500人的聚居区。驯鹿鄂温克人当中,65岁以上的人基本用本民族语言沟通;45—65岁的人同外民族人或小孩交流时用汉语,同本民族中年龄较大的人交流时用鄂温克语;30-_45岁的人能听懂鄂温克语,与老人交流时说夹带着一多半汉语的鄂温克语,而他们之间基本用汉语交流;30岁以下,尤其是小学生,基本汉化,能听懂鄂温克语的人极其稀少。

综上所述,由于驯鹿鄂温克人自古以来就在比较封闭的古老山林腹地里过着游猎和饲养驯鹿的生活,并有着多神崇拜,因而他们的语言形成了自己的特点,使人深深地感受到富有山林文化色彩的语言在驯鹿鄂温克人的日常生活中所具有的价值和地位。任何文化都离不开人类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经济基础,而作为人类交际工具的语言永远也无法摆脱某一具体的文化背景。可以说,有什么样的自然环境、生存条件、经济基础,就会有什么样的文化,有什么样的文化就会有什么样的语言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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