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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解开心灵的“结”

——致玛拉沁夫先生的一封公开信


尊敬的玛拉沁夫先生:

我叫那仁满都拉,我的父亲哈斯朝禄(已故)和我乃至我们全家人,和您有一个心灵的“结”始终没有解开,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近半个世纪(四十五年),事实已经澄清,但您仍然无视事实,将错就错,不顾他人的心灵伤痛,我只好以书信的方式,倾诉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感受,目的是想和您解开这个心灵深处的“结”。

我们之间心灵的结是您“系”的。您1964年发表在《人民日报》和《人民文学》等报刊上的《最鲜艳的花朵——记草原英雄小姐妹龙梅和玉荣》(以下简称《花朵》)的报告文学,曾深深地感动了全国广大读者,也教育影响了一代青年。然而,您在《花朵》中关于抢救草原英雄小姐妹龙梅、玉荣的情节却出现了严重的失真甚至是扭曲报道。您这样写道:“扳道员、共产党员王福臣冒着风雪打完进站的讯号,站在扳道房前等候列车开进站来,忽然,他看见有个小女孩正摇摇晃晃地横越铁道,他急忙跨过几大步,将那个小女孩抱过铁轨。”……

这是一个完全违背事实,甚至是黑白颠倒的落笔!事实上最先发现并抢救小姐妹的是我的父亲和我(1985年以来已有各种报刊和媒体如实报道,在此不赘述)。王福臣最初连死羊都不让寄放,我父亲好说歹说,他最后才答应暂存死羊,而且限令下午六点以前必须拿走!后来王福臣是在我父亲的苦苦请求下,在其他工人的带动和感召下,才被动参与抢救的。事发后他见利忘义,欺骗了领导和记者(可能也包括您),给我父亲捏造了“见死不救、杀人未遂”的罪名。同时,他又怕被我父亲揭发,曾四次到我们家说服,让我父亲默认是他救的。1968年白云鄂博“革命委员会”就是以这样的罪名批斗、殴打我父亲的。这就是王福臣欺世盗名、诬陷好人的恶劣品质和丑恶面目。

玛老,您知道我父亲看到您发表的《花朵》文章后,是多么气愤和悲伤啊!他曾站在茫茫的草原上,对着苍天发疯似地呼喊:“天理、良心、正义都到哪里去了”?!……由于您的失实报道,使全国人民在事发21年后才逐渐了解到事实的真相;由于您的失实报道,使人妖颠倒、良知泯灭;由于您的失实报道,深深地伤害了我的父亲、伤害了我们家庭的每一个成员,也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天上闪烁的星星多呀星星多,不如我们公社的羊儿多;天边飘浮的云彩白呀云彩白,不如我们草原的羊绒白”……

这本是一首歌颂小姐妹的十分优美的歌曲,可每当我和我的亲人们听到这首歌曲心中都会隐隐作痛,充满了悲愤和屈辱。

尊敬的玛老,您是一位资深作家,您对报告文学的基本原则一定不会陌生。报告文学不能虚构人物和情节,它必须以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为描写对象,写真纪实是它的重要特征。玛老您知道吗?我父亲为了争回一个实事求是的真理,为了告知天下人一个历史的真实情况,曾用血和泪写下了长达119页题为《满怀悲愤唤苍天》的事实陈述材料,他曾克服重重困难去内蒙古党委、征服,中共中央信访办去上访、申诉。1979年初,是我根据父亲写的材料,整理出一份简短的题为《谁是第一个发现并抢救草原英雄小姐妹龙梅、玉荣的人》。这篇刊登在《人民日报》内参上的文章被胡耀邦同志看到,他批示内蒙古党委组织部调查处理此事,内蒙古党委组织部成立了专案组,走访了大多数当事人,证明了我父亲和我是第一个发现并抢救草原英雄小姐妹龙梅、玉荣的人。

为此,内蒙古党委于1985年1月为我们下发了平反文件,肯定了我们父子的救人事实。而后,许多有正义感的记者把我们抢救草原英雄小姐妹的经过刊登在多种报刊、杂志上,电视台也多次采访和播放过我的父亲。我们在救人后当时没有得到报道和奖励,平反后政府也没有给我们任何的物质和金钱奖励,但我们父子和我们全家人仍然感到了安慰,因为我们终于讨回了一个事实,讨回了一个公道。我们为父亲当年在逆境中仍然能够救死扶伤的高尚品德感到欣慰。

尊敬的玛老先生,您当年没有如实报道我们救人的事实,可能有一些客观原因。当时的历史背景导致一个人不敢讲真话,一个作家不敢写真事,受政治形势左右,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们不能完全怨您,因为作家也有“历史局限性”。但您在事隔四十余年后的2008年7月20日,中央电视台一套播出的《电影传奇——公社的羊》节目里却仍然矢口否认“从来没听说是哈斯朝禄救的英雄小姐妹”。您说通过采访得知是“两个铁路工人”发现并抢救的。请问您采访的是谁?这两个最初发现并抢救龙梅的铁路工人又是谁?而您在《花朵》一文中却说是王福臣救的,到底是谁救的?您应该实事求是,对历史负责地说一句真话。周恩来总理讲过:“只有忠实于事实,才能忠实于真理”。作家应该追求真理,作家应该有作家的良知和人格,不要为了维护自己所谓的“声誉”而违背事实昧着良心讲话。卢梭并没有因为他写了《忏悔录》而降低他的人格和声望,反而更彰显出他光明磊落的人格。狄德罗说过:“真理和美德是艺术的两个密友。你要当作家,当批评家吗?请首先做一个有德行的人”。

郭沫若先生讲过:“一个人最伤心的事体无过于良心的死灭”。玛老,您是1930年生人,今年已经七十有八了,希望您对自己的写作生涯进行一个总结,在看到自己妙笔生花、硕果累累的同时,也应该正视您的作品在追求“真、善、美”方面有哪些失误或者败笔。只有真实的才是美好的,美好的才是永恒的。您更应该正视自己曾经的失实报道给社会所带来的误导、欺骗以及对他人的伤害。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我的父亲是一个热爱蒙古民族,尤其是热爱和尊敬自己民族知识分子的人,但他却怀着对您的失望和遗憾离开了人世。他的人生道路十分坎坷多难,可是他光明磊落,做到了仰首无愧于苍天,俯首无愧于大地,在八十八岁时安然地告别了这个世界。我也衷心地希望玛老您在回首自己所走过的人生道路时,不要留下什么憾事。

尊敬的玛老,您应该诚恳地向我们道歉。道歉是一种责任和勇气。孔子曰:“知耻近乎勇”。道歉能赢得他人的尊敬和谅解;道歉是一种气度和胸怀,是一个人应当具备的基本素养、基本品格。当有错不推、知错即改成为您的一种自觉行为时,您的人生才会达到一个较高的境界。请您在事实和真理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这样才能体现出一个作家的崇高人格,才会得到广大读者包括受伤害人的谅解和尊敬!

尊敬的玛老,我以及我们亲人在等待着您的回音,等待着您来解开我们心中的“结”。

此致

祝安!

附笔:这是我一年前写给马老的信,他看过此信后曾给我回过电话,以后就再无音讯了。看来他是不想为他当年的失实报道致歉和负责,我只好把这封信公开于世了。是非功过让大家评说。

那仁满都拉

2008年8月27日



蒙古文化平台」2018-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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