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选乌泰王(1866-1920)作为切入点来探讨当时内外蒙古的时局是最适合不过的事了,他跌宕起伏的生平几乎贯穿了蒙古近代史早期的所有民族运#动。但也因众所周知的原因,国内出版的大部分学术著作,可以说一直以来都在孜孜不倦的诋毁和窜改他的事迹。乌泰王系我族旁系血亲,即使现在家族里也还有一些曾亲历过那段历史的长辈,所以本文在引用诸多史料的同时,也注意吸收了原科右前旗(札萨克图杜楞旗)王公家族的观点——我们家族系科右前旗第一任札萨克布达齐的六子诺尔布之后,不单世袭前旗的阿吉纳尔(aginar)鄂托克,也因世袭右翼协理台吉职务(副旗长)的关系,所以从来不参与旗主的竞争,考虑到乌泰王在旗内树敌太多,因此我们这个枝系对那段历史的看法可能更客观一些。

1.乌泰王与科右前旗

       科右前旗的始祖为奥巴之弟布达齐,相传布达齐有10子,加上投靠到布达齐的诺彦泰王后裔,从那时起前旗就以此为枝,分化成了11个游牧鄂托克(otog即今天的nutug)。东部三盟因深受满清器重,所以并没有像中部地区那样被实行方便满清管理的佐领制度(清代中后期以后在东部的局部地方也有改制),所以基本完整的保留了北元时期所遗留下的鄂托克制。不过满清支持东蒙地区保留这种传统的制度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是想通过权限很大的各鄂托克王公来制约旗王公的权利,毕竟东蒙地区和满清皇室有着很亲近的姻亲关系,所以碍于情面也不能太过露骨的控制自己的亲家。当然能保留这个体制的另外一个决定性因素还是人口和草场,一般来讲清代嫩科尔沁旗的鄂托克规模可堪比喀尔喀和或中部地区的中小旗,也因此这些自主权很大的鄂托克首领都有着很强的资本和本旗的札萨克王爷对垒。因此和中部地区比,东部地区的旗王爷往往终其一生都在纠缠于和旗里其他枝系贵族的政治斗争。除此以外除清初少数几个格格外,一般下嫁到东蒙地区的满洲公主都会吃大量的绝育药,这就使得嫩科尔沁各旗王公的嫡系血脉无法传承,所以下一代旗主往往只能从其他枝系的亲族里抱,这样一来就逐渐在东部科尔沁各旗里形成了各鄂托克家族“轮流坐庄”的不成文规矩。

       乌泰即蒙语udAi的汉语音译,是蒙语“五台山”的意思。他本是一位出家的台吉喇嘛,所以当时他能能登上札萨克王的宝座,本身也是一件很侥幸的事情。前旗的10世札萨克名为达特巴扎木苏(tadbajamsu),也因没有后代的缘故把位置留给了左翼协力台吉阿奇纳尔(achinar)鄂托克的布彦台(buyantai)的次子根敦占散(gewanjalsan),上面提到协力台吉是不能参与竞争札萨克之职的,这就在旗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因为布彦泰是个颇具政治手腕的人,所以这事就算既成事实了。事隔3年根敦占散也暴病而逝,且也无后,这时布彦泰又联合10世太福晋硬是把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乌泰扶上了王位(1881年),当时乌泰已25岁,为承袭王位而还了俗。说到这大家就可以想见,当时其他枝系贵族的反映了,自此以后乌泰几乎和其他旁系亲族斗争了整整一生,以彭斯克巴勒卓尔(punsagbaljuur)为首的保守派即使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曾怠慢过他。

2.乌泰王其人

       乌泰自承袭王位后,旗里的反对派就开始每天不停的向理藩院写信告他,为了摆平这些事情,乌泰迫不得已向朝中要员捐了不少银子,虽然他曾在这段时间内因此欠过几笔债,但在此不久,因乌泰收留了大量逃避金丹道的昭、卓两盟的蒙古难民,所以前旗的税入在这之后一直相当可观,甚至在还清自己和前代几位旗主所遗留的欠款后,前旗的税入居然能阔绰到在让乌泰拿出这笔收入的一部分捐了一个副盟长的职位。不过他收留大量南部难民的做法严重刺激了旗里的保守派,由于当时北逃的南部蒙古人受汉文化影响较大,且多以种地为生,这使得本旗旗民对此颇有微词。保守派甚至许诺如果他赶走这些其他旗的流民,旗内的其他王公家族不但可以出钱摆平他之前的债务,而且还可以给乌泰出纳一笔很可观的岁银。

       但显然乌泰并不是仅仅是为了创收而招收了那么多的难民,他还有更长远的计划。据家族里的老人回忆,由于乌泰的父亲布彦泰曾随僧王参与过镇压太平天国的战争,所以他们家族一直对蒙古民族的未来有着很强的危机感,要知道这在当时的王公贵族里可以说是并不常见的事情。布彦泰在这方面对其子乌泰的影响尤其深远,其后发生的金丹道教民屠杀蒙古人的事件(1891年)更是坚定了乌泰的这一看法。要知道当年北逃的南部蒙族大部分都因金丹道的残害而家破人亡,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伴随着对汉#族的反感、恐惧也开始在东蒙地区蔓延。而这一切才是他对满清和汉#人敌视的根本原因,从而这也促使他愿意收留大量的同族难民。但不管怎么样,那个时代的蒙古人的民族意识还是很弱的,绝大部分旗民还是反对招收北上难民的,不久反对派以乌泰私自招垦为名(当时官方还没有正式对蒙地放禁),不但成功游说了满清政府革了乌泰的副盟长的职,并且还天天组织旗民骚扰北上的卓、昭两盟的蒙古人,就此埋下了令前旗人事后追悔莫及的恶果。

3.图和木起义与初次接触俄国人

       由于北上的蒙古难民不忍当地本土旗民的侵扰,最终因此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图和木起义”(1900年)。由于乌泰无限制的不停开垦本旗土地而招收南部难民,使得短短不到10年的时间里,前旗的外来户数就达到了近1500户之多(几乎全部都是南部蒙族),再加上临近几旗的难民数量,可以说北上难民的实力已经到了完全可以抗衡本土势力的地步。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原属科右后旗的土默特难民甘布、桑布兄弟,因不满当地居民的频繁骚扰,领导了北上难民反抗本土势力的斗争。不久兄弟俩在决定性的会战上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战胜了武器精良的地方武装。受其后续影响,甚至科右中旗王爷也被暴动者杀死(虽然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此事虽然震惊满清朝野,但因当时正赶上八国联军打家劫舍,所以朝廷对蒙地的骚乱也就爱莫能助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蒙古王公们只能求助于当时东北地区事实上的控制者——俄罗斯。其后俄国应乌泰的要求派遣了160余骑兵长期驻扎在王爷庙帮助保护前旗的王府,同时乌泰也在此期间结识了正在“游历”哲盟10旗的俄间谍格罗莫夫,从而开启了乌泰和俄罗斯人此后长达15年的合作序幕。就在哥萨克骑兵驻扎后不久,旗里就有一位布里亚特“皮草商人”成了王府的座上宾,经常和乌泰打成一片,据说此人是布里亚特一个很有背景的家族派来的特使。甚至一些史料显示,此人正是由著名泛蒙领袖“巴德玛耶夫”派遣到东蒙的。正是由此人牵线,俄国方面向乌泰派遣了精通俄语的乌尼巴尔(unibar-阜得胜)父子来帮助乌泰联系俄国。阜得胜原是喀喇沁中旗的梅林,1895年时加入了布里亚特人巴达玛耶夫的泛#蒙计划,之后携其子拉西端度布(rashidondov-阜海)赴俄学习俄语,并在1900年时经俄人安排在外蒙古找了一份差事,大约一年后父子俩应遣进入科右前旗,并成为了乌泰的亲信之一,而阜得胜之子阜海在此不久便成为了乌泰的专职俄语翻译。

4.镇压图和木

       乌泰一直坚持尽量不伤害起义的蒙古农牧民,捉到俘虏更是直接放掉,以至为了避免旗民报复,这些事儿他都基本亲自过问勘察,但图和木起义能发展壮大的一大原由就是因乌泰镇压不力而导致。虽然乌泰很想招抚这些起事的蒙民,但图和木起义发展到后期开始出现了蒙古起义军和河东已经泛滥了的黑龙江汉#族农民军逐步联合的趋势,乌泰虽然可以容忍大量北上的卓、昭两盟的蒙古人,但是他却不能容忍大量汉#族迁入旗境闹事。因此在1901年的10月份乌泰联合右翼另外4旗的王爷联名给驻哈尔滨的俄国武官格罗莫夫致函,希望他能配合哲盟右翼蒙旗联军一举拿下图和木的据点。欣然同意的俄罗斯人立马派遣了200余哥萨克兵和两门大炮为乌泰助阵。而且为了镇压这次起义,据说四旗王爷的联军达到了3000人,自然加上俄罗斯人的援助,没费多大劲儿就拿下了据点,至此长达1年多的图和木起义宣告失败。

       总的来说乌泰一直以来对北上卓盟、昭盟难民实行开明政策,他不但大幅减轻了蒙古农民的附税,同时还特意多纳了一个北上土默特的贵族女孩,虽然这事成了旗民的笑柄,但对北迁的蒙古难民而言,起到了一种很微妙的怀柔作用。在蒙古地方政府和叛军交战期间,乌泰曾仅随几名随从只身前往图和木的据点会见了甘布、桑布等起义军的四位领袖,虽然起义军拒绝了他的提议,但是其能只身进去又能安然回来,可见当时的卓盟、昭盟难民对其也是很尊敬的。值得一提的是在平息完起义以后,乌泰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再次安置了受难的卓、昭两盟的“叛军”,并且自己亲自处决了30多名向难民报复的本旗军士。虽然他的行为并没有讨得本土势力的好感,但是因为他常年丝毫不妥协的强硬态度,也的确在旗内树立起了威信。

5.亦然选择俄罗斯

       1901年9月7号清政府和八国签定了辛丑条约,这样慈喜又开始掌了权。俄国人虽然对东北还有很大的控制力,但是满清势力重回东北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随即乌泰在葛根庙招集了哲盟右翼诸旗的秘会,希望各旗旗主能支持他一起倒戈俄罗斯,但当时右翼五旗里只有后旗王爷拉西敏珠尔(rashiminjuur)支持了他,而中旗和扎旗的代表因旗主年幼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实际上中旗是不满前旗牵头做事,因为中旗一直以右翼领主而自居,而扎赉特旗则不看好乌泰的实力,至于杜尔伯特王则认为时机不好,投靠俄国风险过高。期间前旗的反对派也没有闲着,还在密会上滋事和支持乌泰的本旗其他王公们大打出手,总之秘会不欢而散。

        此时的乌泰做了一个决定其后一生的重要抉择,在如此不利的时局下,他于1901年冬天携札萨克印以北上出猎之名,随少数亲信离开了王府,实则“私自”前往齐齐哈尔、哈尔滨等处,正是面见了俄远东地区最高行政长官伯力总督格鲁代洛夫(注意,不是一般史料上认为的1902年春),要知道在这之前乌泰处于政治上的考量,一直是尽量避免面见俄罗斯高层的。他这次前往哈尔滨整整逗留了20多天,俄国方面也以很高的规格接待了乌泰,甚至为其专门腾出公馆。正当乌泰和俄方商议慎密之时,他的行踪被盛京将军增祺获悉,随后增祺让旗内反对派的主要成员根喜(genshig)到哈尔滨接乌泰回旗。此时乌泰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凶多吉少,俄人观其颜色待他走时,意义深重的赠送了他12杆枪让他自卫,乌泰感动之余拿出自己的照片和斟酌已久的信函,希望格鲁代洛夫能转呈沙皇并保护他的个人安危,格鲁代洛夫自然答应。

6.清算

       清廷对蒙旗有诸多限制,比如禁止蒙旗之间私自来往、禁止蒙旗王公私自出旗等。而乌泰则趁兵荒马乱之际,多次公然违反诸多禁令,尤其私自前往俄领事更是犯了大忌。不久清廷方面高调派出兵部尚书裕德为钦差大臣奉旨查办,乌泰也于1902年4月被裕德传至奉天受审。期间格鲁代洛夫也赶至奉天,代表俄国政府多次出面斡旋,才最终使得清廷方面不得不改变了原先的计划,用“暂留任三年,以观后效”的轻罚了解了此事。乌泰解禁后更是坚定了靠拢俄国的信念,在奉天期间乌泰和格鲁代洛夫达成了共识,正式确认了联盟关系。不过前旗因图和木之乱致使财政拮据,为了筹集军火的资金,乌泰不得已向格鲁代洛夫借了款,这也成了乌泰向俄国借款之始。

       乌泰在回旗后开始大举肃清和他作对的反对派。在这之前,乌泰一直念在反对派多为族内长辈,所以不愿和他们摊牌。但哈尔滨一事以后让他认识到,他和反对派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在这次肃清当中朝辉钦(chohoichin)鄂托克的领主等多个旗内王公被杀,而反对派的头目彭斯克则逃到了奉天(事后又被心软的乌泰招回),至此以后乌泰可以说基本控制了前旗各派。而且自奉天受审以后让乌泰认识到,也不能一味的和清廷硬磕,不久乌泰就和一直同情他并在朝内还颇有影响的少壮派宾图王棍齐克苏荣成了忘年交,此后多年宾图王一直替乌泰在朝内疏通关系,才使乌泰多次化险为夷。

7.和沙俄的合作步入了正轨

      『1903 年春,乌泰年班晋京后返旗途经奉天,再次向俄方提出借款, 并留下其弟齐默特色楞“住沈候信” 。 经俄国驻旅顺的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批准,由华俄道胜银行出面借给乌泰20 万卢布。乌泰弟于次年 2 月先带回10万卢布, 乌泰另派人于是年5 月又取回10万卢布。』1903年末,俄国沙皇在经过缜密的研究后,同意了格鲁代洛夫的请求。沙皇特使巴克达纳夫在北京俄国驻华公使馆接受指令后,于次年春天辗转来到科右前旗王府。他亲自向乌泰转交了由俄国沙皇发报的“俄廷允准保护”的电文和“由俄国帮助该旗军装饷项”的保证。俄国政府希望乌泰将来能应允其“做俄藩属”的保证,并能够联合哲理木各蒙旗“统归俄属”,乌泰当然欣然同意。巴克达纳夫还向乌泰赠送了金表、宁绸、俄国刀、八音盒等礼品。

       就在巴克达纳夫赴蒙期间,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日俄战争,在这时期,以乌泰为首的科尔沁王公都一边倒的支持了俄国,乌泰更是多次为俄军筹集军粮,并得到了俄国政府的褒奖。同年4月和6月,乌泰以本旗土地、矿产为抵押又从华俄道胜银行取得20万卢布的贷款继续为购买军火筹资。为了满足蒙旗对军火越来越大的需求,巴克达纳夫从俄国又运来10万余杆枪存放在富拉尔基车战,以备随时发放到蒙旗,不久阜海受乌泰之令,就到富拉尔基试领了500杆,以防万一乌泰又向黑龙江将军桂达以剿匪的名义呈报了此事。当然这些事情日本人也看在眼里,他们自然不希望看到俄国在东蒙的势力迅速膨胀,所以在1904年冬天,“日本人”杀死了正在前往郭尔罗斯后旗,全权负责东蒙事宜的巴克达纳夫。

8.北洋对乌泰的监视

       上面提到的由俄人引荐给乌泰的阜得胜父子,其实在这段历史当中扮演了很关键的角色,阜氏父子借助乌泰王迅速发展了在东蒙的势力。虽然俄人和蒙人对阜氏父子很是器重,但他们俩其实是北洋政府的间谍,自然乌泰王和俄人所有的谈话和接触,都被他们一一不落的通报给了北洋政府。当年乌泰误以为是旗里的反对派密告了他去哈尔滨的行踪,在这点上可以说乌泰是冤枉了反对派。上面提到巴克达纳夫遇刺时仅和阜海在一起,但日本间谍在行刺时,居然没有一同杀死游转于俄蒙之间的重要线人阜海实在是不和逻辑,现在有学者指出很有可能杀死巴克达纳夫的正是阜海本人,之后阜海又嫁祸于日本,俄人又亲信阜海所以此事就不了了之了。总之亲蒙的巴克大讷夫遇刺一事对东蒙独#立#运#动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其后虽然阜海推掉了翻译工作,但作为乌泰的参谋,阜海一直到乌泰失利为止给予北洋政府提供了诸多关键情报,这些情报甚至可以说对瓦解东蒙独#立#运#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说起阜氏父子对北洋之贡献,从一事即可知晓,由于阜得胜的密保,在东蒙有很高声望的抗垦英雄白音达赖被北洋军队绞杀。

       以下文字摘自白拉都格其先生的“阜海与清末明初内蒙古东部政局变化”一文,这篇论文对我对那段历史的理解起到了很大的帮助,在此鸣谢。『在巴克大讷夫前后,俄方又有哈尔滨后路提督那达讷夫、  参将希得罗夫“ 办理蒙事” 。 “ 希得罗夫名为驻哈尔滨,其实终年周历各蒙旗,尤常住在扎萨克图乌王府内” 。1905年5 月,乌泰又“ 亲往俄前敌见其帅林聂威赤,复至哈埠留连逾月,行踪颇为诡秘,车骑所至,均有俄弁兵等护从。现在俄武官等潜住该王府,深居简出,百端诱啖。而乌泰日惟以归附彼族之言向各台吉劝导,并谓俄允给快枪二十万枝,快炮百尊,以此图强,何往不利。 ” 同年 6 月,署黑龙江将军程德全给清政府的呈报中还说,“ 顷闻该郡王(即乌泰)特遣仆马赴库伦迎请由藏远来之佛喇嘛(指达赖喇嘛),约会各和硕(即“蒙旗”  ) ,期以七月初十日在该王府聚齐,商议要事,曷胜骇愕。 ” 经俄国侵略者和乌泰的种种活动,当时已有扎赉特、 科右后、 科右中等“ 各旗王公皆有倾心联俄之意。 ” 阜海还说,这( 1905)年6 月,希得罗夫委派“ 营官写得罗夫、 守备琐拔列夫” 会同乌泰所派锡勒喇嘛等人, 带着“ 八旗文书” “ 赴库伦与西藏喇嘛商为联俄之策” 。这些人于8 月间返回后,“ 虽如何联合不知其详,然言者均有喜色,所商似已就绪。 ” 』

9.举债暴露

       听家里长辈说当时乌泰本想大量购置武器存放于王府后山,但是又怕事情败露,所以一直没敢在东蒙境内大量购置俄国武器,上面说到乌泰在1905年曾派人到库仑觐见十三#世#达#赖#喇#嘛时第一次和外蒙方面牵上了线,再三权衡以后于当年冬,又秘派亲信到外蒙古赛诺彦王那穆囊苏荣处大量购置军火,这些武器一直置放在外蒙以备不时之需。1906年10月,乌泰又以前旗洮尔河上游阿尔山林区作为抵押,从俄国东清铁路公司再次秘密借得一年期贷款9万卢布(又说50万)。这里不得不说乌泰王当时做了一个后果严重的误判,乌泰早就意识到他的行踪一直在被北洋政府监控,而他一直错误的认为问题是出在了俄方,所以他从来没有向俄人透露过在外蒙购置军火的事情,自然俄人感觉自己接连给乌泰借于的巨款不知去向,猜其没有购置武器且已挥霍。

       根据这点俄人也同样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为了进一步控制乌泰,俄人在1907年部分债务到期之时,向乌泰施压让其还债,并且把此事正式通报给了满清政府,俄人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故技重施,以借满清之手来达到控制乌泰的目的。其实清朝政府早就知晓乌泰和俄人的债务事宜,告不告知清政府不是关键,问题是把债务问题放到台面上以后,如何处置就不再是蒙俄之间的事了。本来乌泰犯的是死罪,此时俄人却又出来百般调停不让清政府处决乌泰,这一切又无一不是俄政府在向乌泰施压的策略。但任何明眼人都知道,俄人已经出了臭牌,这时清廷已有很大的空间来处置此事了。当然满清政府不会严惩有俄人保护的乌泰,但是背掉乌泰债务的代价是,清政府完全接管乌泰对本旗经济和土地的处置权,随后开垦了前旗450万响土地的100万响,可以说把前旗所辖的嫩江平原处全部放垦,而且在招移民时基本只用山东流民,从此以后清廷正式控制了前旗要害,何况如此开发所得的利润和乌泰所欠的38万两白银相比何足挂齿。据不完全统计,当乌泰起事时,光前旗境内的汉民就已经达到了17万之巨,而当时前旗蒙民才有3万而已。

10.暴风雨前的宁静

       值得一提的是日俄战争以后内蒙古大部都已经成了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但俄人在1907年和日本签订的《日俄协议》、《日俄密约》中,还是争取到了札萨克图旗(前旗)、公王旗(后旗)、扎赉特旗、郭尔罗斯后旗、杜尔伯特旗为俄国势力范围,关键是俄人通过此举挤掉了一直以哲盟右翼统领为居的土谢图旗来遏制其插手乌泰王对右翼诸旗的渗透,当时除了中旗外,其他四旗早已对乌泰马首是瞻。除此以外俄人为了能让自己和乌泰的联系走向公开化,还派领事派波波夫带领翻译施莫里阔夫和10余名俄兵前往原属前旗的洮南府要求设领事,随后虽然被洮南知府拒绝,但是其政治目的已经很明确的达到了。

       虽然俄人在举债事件之后,以各种形式加大了对乌泰的支持,但事实上乌泰和俄人的关系变得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亲密了。虽然乌泰明面上还是表示能理解俄人对他的 “用心良苦”,但在心里早就对俄人判若游离了。而且财务权被清政府收取后,乌泰的实力大减,更因为大量汉#民迁往嫩江平原枢纽后,严重阻碍了前旗和左翼诸旗的联系。与此同时前旗蒙古人也失去了草水丰美的平原牧场,各鄂托克随后也只能陆续往中西部山区迁徙,自然牲畜数量也因此大量减少。虽然在财政上清廷每年依旧给予乌泰1500两的俸禄外,还多给2000两白银作为换取财务权的补助。但这点银子,可以说基本上断送了乌泰对旗外势力的运筹能力。至此以后虽然俄人多次向乌泰道歉,并且在借款事宜上提供了诸多优惠条件,但是乌泰直到起义前,再也没有接受俄人在财政上的任何援助。俄远东地区的新长官阿穆尔总督苏皮基奇对此非常恼火,事后为此裁撤了一批曾参与决策举债事件的俄员。

11.最后的准备

       乌泰于1911年12月末收到了外蒙哲布尊丹巴活佛亲笔所写的号召信,希望他能早日起兵独#立加入蒙古国。这封信可以说了却了他多年的心愿,这下终于等到了他盼望已久的时机。乌泰王马上邀请公王、郭后、扎赉特、杜尔伯特等旗在正月10日前派人汇聚于王爷庙,具体商榷起兵事宜。正月初5,除郭后旗派左翼协理台吉海尔多尔济替王爷布彦朝克与会外,包括仅14岁的扎赉特王巴德玛拉布坦等人在内的另外三旗王爷全部汇集于王爷庙,五旗随即祭白马血于旺火,发誓共同发兵响应库仑政府,且商定前旗出兵3000、扎赉特旗出兵2000、公王旗出兵1000,人口较少的杜尔伯特和郭尔罗斯后旗各500,至于各旗所需的武器都将从外蒙和哈尔滨、富拉基尔等处集中购置。等送走各旗王公后不久,乌泰又多次召集各鄂托克领主和寺院活佛于王府,共同商讨了包括抽丁在内的具体事宜。

       盟会期间由笔帖沁四等台吉托克托奇(togtoch)汇各王公之意,给哲布尊丹巴皇帝写了回信。同时会上确认了锡勒图喇嘛布和巴彦、协理台吉色楞旺宝、乌泰之弟梅林齐默特色楞为5旗代表于三月赴库伦觐见。另外四旗王公回旗后,也先后开始筹集准备起兵事宜,不久五旗筹款从哈尔滨和富拉尔基购得『 莱德枪一千余支,连珠枪一千七百余支,子弹一百二十五万发……还赶制蒙古军衣万余件 』,其中莱德枪全系杜尔伯特、和郭后旗之用,连珠枪里的1000支为前旗所购,200支为公王旗所购,余下500余支为扎赖特所购。为了避免事情败漏,从富拉基尔购得的连珠枪暂先藏于临近富拉尔基的扎赉特旗,而从哈尔滨购置的莱德枪则藏于临近哈尔滨的郭后旗,5旗决定待起兵之日临近时在把武器拿出发放。在同年三月,包括蒙古国总理那穆囊苏荣在内的宝格达政府要员在库仑100里外处以蒙古人的最高礼节迎接了五旗代表团。收到回信的宝格达皇帝以大蒙古国的名义对乌泰重新进行了分封加爵,值得一提的是在乌泰获得的众多新头衔里,还有一个名为“蒙古#独#立军第一军总司令”的殊荣。可以说5旗代表团的库仑之行所取得的成就已经远远超出预计,蒙古国政府甚至保证出兵援助,有史料称当时参与乌泰起兵的外蒙原军在50至数百不等。同时锡勒图喇嘛布和巴彦在库仑期间又替扎赉特旗和公王旗购置了800支别拉旦枪,加上以前在库仑购置于那穆囊苏荣处,前旗自己的1200支别拉旦,从外蒙须运回5旗的军火达到了2000支别拉坦、子弹30余万发的规模。

12.由喀喇沁贡王所领导的内蒙古独#立#运#动

       外蒙古于1911年12月16日对外界正式宣布独#立建国,实际上早在同年6月外蒙古王公已聚于库仑宣誓独#立,并成立了临时政府。俄国政府也于同年8月15日,承认了外蒙古的独#立地位。就在中华民国刚刚建立的1912年1月1日,喀喇沁贡王和科尔沁宾图王代表东蒙王公一同到俄罗斯驻京使馆前去询问“俄罗斯是否会支持内蒙古随同外蒙古#独#立”,结果俄方表示,内蒙大部为日本势力范围,所以“政治和军事援助只限于外蒙古”。被俄罗斯拒绝后两王立马联系到了日本驻京间谍川岛浪速,随即得到了日本外务大臣内田、日本参谋本部的福岛安正等实力派人物的鼎力支持。不久,卓索图盟、哲里木盟、昭乌达盟的几乎所有的王公贵族汇集于小库伦(即现在的库伦旗)召开了紧急会盟,日本陆军大尉松井清助受邀作为日本政府的代表也参加了此次会议,东蒙王公们在会上一致决定通过投靠日本来实现“内#蒙#古#独#立”。之后在1月29日贡王作为内蒙古各旗的总代表和日本政府签订了书面条约,日方按照条约向贡王放贷了25万日元,让其用来购买武器,贡王立马到日本正金银行兑换出银元3万两,并和日本泰平军火公司签订合同,双方约定在铁岭车站接头,贡王派人接应。4月按原计划东盟各王公汇聚乌兰哈达召开了第二次会盟,第二次会盟主要商讨了具体起兵步骤和政府的筹建问题。

       虽然俄人拒绝了内蒙方面的请求,但是渴望和外蒙古合并的贡王并没有放弃和俄国方面的联系,在第二次会盟结束后贡王指派在东蒙声望颇高的罗布桑却吉活佛代表内蒙古方面前往库伦哲布尊丹巴活佛处商讨了两蒙和并的具体事宜,期间罗布桑却吉活佛向外蒙方面详细介绍了内蒙古的情况。之后哲布尊丹巴以全蒙古大皇帝的名义任命贡王为内蒙古6盟49旗督统,并将圣旨和印信交给了罗布桑却吉活佛。在库伦期间罗布桑却吉活佛在次接触了俄方代表,俄方表示还是不会支持哲布尊丹巴活佛对内蒙古的援助,而且在此明确表示不会出兵内蒙,也不会对内蒙古提供任何形式的援助。因此待罗布桑却吉活佛回旗后,贡王决定还是不先回应外蒙方面,而是暂先选择了日本。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当俄方通过外蒙方面获悉了罗布桑却吉活佛提供的详细情报后,因怕日本人过快侵入蒙古地区,所以俄人将罗布桑却吉活佛的话,一字不差的密告给了北洋政府,其后中国政府马上盯住了日本泰平公司,随后第一批军火在途中被早已准备好的奉系大将吴俊升截获,押送军火的日方人马全部被击毙,蒙方接应人阿拉坦傲齐尔只身逃跑。因密谋败漏,日方派人向贡王表示,起义的范围应当缩小,日方用军队策应先保证热河境内的蒙旗独#立,贡王无奈只好答应。

13.时机

       贡王牵头的独#立#运#动,彻底打乱了乌泰的计划。就在民国政府刚刚建立不久,俄方立马遣人到乌泰处,让乌泰携公王、扎赉特、杜尔伯特、郭后等哲理木北部5旗即刻起兵,俄方许诺将从哈尔滨和富拉尔基处大量调兵支援。而此时宾图王的亲信也到达了王爷庙,并向乌泰介绍了贡王和日本人的所定协议。就在乌泰犹豫不决时,和哲盟北部各旗一样同属俄国势力范围的呼伦贝尔地区在同年1月14日由厄鲁特王公胜福领导起义,不用一日就控制了包括呼伦城(海拉尔)在内的呼盟大部。而这一切让乌泰陷入了两难境地,首先乌泰和在京颇有势力的宾图王棍齐克苏荣关系亲密,其次最让乌泰为难的是,不同于呼盟,乌泰王在后来和俄人商榷归附蒙古国时,俄人表示只希望哲盟北部五旗伙同布特哈在内的东北北部地区(嫩江流域、乌苏里西部流域、松花江中游以及北部流域)一同并入俄国而不是蒙古国,而且俄人只让乌泰策动北部五旗,而不能连带原属日本势力范围的哲盟南部。

       再三权衡,他还是选择了跟随内蒙南部各旗的意向,并派协理台吉色楞旺保参与了由贡王组织的小库仑会议。当然乌泰前去投靠俄远东宿敌的行为让秘居于王爷庙的俄国代表震怒,俄代表指责乌泰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违反了自己当年曾许下的“做俄藩属”的保证,不久俄人在大闹王府后撤离。虽然乌泰立马派人到哈尔滨,还算稳住了俄人对其的支持。但乌泰的倒戈已经彻底拖垮了俄人在东北北部的整个计划,这让“栽培”他多年的俄人“伤透了心”,从此他和俄人的关系再也没能恢复到从前的水平。话说回来俄国人在1912年正月时已经为乌泰举兵做足了铺垫,如身在齐齐哈尔的北洋政府探员给黑龙江督统发送的电报上提到,俄人已于1912年正月末从富拉尔基派出1000哥萨克精锐快速涌进下属前旗的洮尔河中下游地区,除此以外至少已有80.000多俄军通过火车到达北满支线、中东路沿站驻屯,而且还络绎不绝的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所以对乌泰来说,他的确“错失”了他一生当中最好的时机,以至于等他后来真的起兵时,陷入窘境的俄国已经很难在策应保护他了。作为研究中俄近代史大拿的薛街天教授,在研究了大量史料后指出,待乌泰于同年夏天真正起义时『俄国政府并没有直接支持和卷入这次运#动。』。


14.毫无胜算的起义

       其实早在1912年三月,北洋政府就已获悉了乌泰即将起事的关键情报。而提供这个情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面所提到的阜海。他于1912 年2月25日到王府给乌泰拜年时,获悉了此事,为了不引起注意,在事隔半个月后,他以进货为由秘派汉#人崔庆立到靖安县(白城子)呈报了此事,不久洮南知府就此秘电给奉天总督赵尔巽。3个月以后,北洋政府驻库仑的间谍也通报了正在库仑“秘密”采购军火的前旗协理台吉等人的行踪。中央政府也于7 月1日致电三省总督赵尔巽、龙江总督宋小濂等人严加防范,所以从一开始,北洋方面所做的准备就不比乌泰少。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最终被派往镇压乌泰叛乱的军阀,正是那个在1912年初从日本人手里缴获大量东蒙军火的“吴大舌头”,吴俊升在缴获完大量蒙军军火后,就以这些精良兵器作为后盾,把自己的部队扩充了数倍。

       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吴俊升所部摩拳擦掌之时,北部五旗却尴尬的遇上了装备问题。虽然派往外蒙的代表团,已于7 月16日返回旗内,但是早在6月中旬就已从库仑出发,运有2000支别拉坦、30余万发子弹的500多辆牛车,却没能在原先预定好的时间里赶至外蒙东部的matad山处接头。原来当年夏天蒙古东部地区普降暴雨,致使草原土质越发泥泞,载有重负的勒勒车很难快速行驶,更因为哈拉哈河暴涨的缘故,致使这些武器直到10月中旬才运抵归流河上游地区,当闻之起义已经被镇压后,这些武器几经周折才又运回了外蒙。就在得知西面的军火已经很难按时达到的情况下,没想到东窗也事发了。同年7月19日,国务院向统领东三省的奉天都督赵尔巽发出“乌泰附合库伦决定以兵力剿办”的秘电,赵尔巽当即让龙江都督宋小濂立刻调动军队监视控制处于嫩江东部的杜尔伯特、郭尔罗斯两旗,就这样三省兵不血刃的切断了五旗之左翼两旗。同时这两旗由于把军火藏在了北部沼泽地带,所以在重兵监控之下,根本没有机会去取出。更让五旗吃惊的是,北洋军队已经先于蒙旗开始集结,当时除奉系主力吴俊升部还没有出动外,三省所调之兵已经陆续扎营在靠近哲盟北部的地区了。当三省都督摆好阵势以后,赵尔巽又派人到乌泰处,劝其如若放弃邪念,即可减免前旗的所有债务,其实这个举动说白了就是意表“老大哥在看着你”。

15.旗内关于起兵事宜的纷争

       眼看时局急转直下,乌泰只能在外蒙访问团回旗后,尽快商讨下一步的对策。当时除彭斯克等少数贵族明确表示反对外,前旗其他各鄂托克领主虽然都同意起兵,但就是守是攻的问题上却陷于了争吵。以乌泰王和锡勒图喇嘛布和布彦为首的大部分鄂托克领主认为先下手者为强,攻取以汉#民为主的“已失”嫩江东部平原地区后,将会洞开一直以来被汉#县所阻隔的河西枢纽,随即打通去往左翼各旗的大门。而且乌泰本人一直深信,绝大部分王公都是有心“独#立”,只是没人敢当枪头鸟罢了。如果他肯和盘托出,自然各旗会纷纷响应,到时在内蒙各地形成燎原之势后,脚跟还没站稳的北洋政府自然是奈何不了内蒙的。并且乌泰等人还认为,如果不攻而防,那前旗的起义必然无法在东蒙各地造势,如果东蒙不能统一行动,那即使前旗最后成功,也不可避免的将并入俄国,到时恐怕永远也无法和同胞兄弟在次团聚了。

       而以高祖蓝布仁钦和协理台吉色楞旺保为代表的阿吉那尔、怒鲁特、朝辉钦、穆赫固等鄂托克领主则认为如选主动出击则等同于虎下平原以卵击石,蒙旗士兵本来人数就少,短期内又没俄国支援,即使能攻取瓦房、洮南、白城也无长期驻守的能力,汉民人口甚多,即使拿下也无法管制,还不如默认现在汉民聚居于嫩江平原,蒙民多靠临近兴安岭山区牧场的既有边界。何况除5旗以外的其他蒙旗必然座山观虎,以看形式的发展,断不能对其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至于身在河西平原的杜尔伯特旗和郭尔罗斯后旗则该应从呼盟胜福督统的邀请,经北部布特哈之地越过兴安岭,迁至几乎无人的额尔古纳流域-呼盟北部地区,以稳固已经取得的呼伦贝尔“独#立”地位。这样东盟地区都以大兴安岭为据守,不但蒙旗军民之间方便隐藏、支援,只要加以时日经营必然大势所趋、水到渠成。当然蒙古人天性乐观的特性,最终决定了大多数王公还是选择了乌泰王的方案。

16.最后的抉择

       其实乌泰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于8月起兵,实属无奈之举。当时龙江都督宋小濂的军队已经开始准备渡江了,而驻守于离前旗不远的吴俊升所部也基本整装完毕,随时都会挥师北上。这样北洋军队在昨晚最后的布阵后,于8月13日让洮南知府欧阳朝华派遣了两名特使向乌泰发送了最后通牒,北洋告知乌泰如若不亲自前来请罪,北洋军将会在近日对其进行围剿。与此同时运有军火的牛车队已经到达了临近前旗的汤穆斯克(tamsag)地区,在这骑虎难下的关键时刻,乌泰决定铤而走险,他打算趁吴部和宋部还没有赶来之前,通过征伐装备相比军阀军较差的嫩江平原地区来达到围魏救赵的目的,以给运送军火的车队争取更多的时间。8月16日,作为国军主力的吴俊升所部已经开始快速向前旗方向集解,得知此事的乌泰立刻于次日公开发表《东蒙古独#立宣言》,并在洮南等原属前旗境内的汉#族聚居区张贴告示称“宣告独#立,与中国永绝,只有以此才能保护蒙古之权益”。

       18日,他要求各鄂托克首领,携好所属兵丁,尽快赶到葛根庙集合。不过让乌泰失算的还不仅仅是军火的问题,他当年忍辱负重收留下的众多北逃而来的南部蒙民,却并没有像他预计的那样踊跃从军,可能是因为厌战的缘故,为了躲避战火,绝大部分南部蒙民老早就向索伦山以及嫩江以西地区逃走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本旗蒙民却异常坚定的支持了这次起义,以至最终征收上的兵丁数目,比乌泰乐观预计的3000人,还多出了500,也就是说总兵数达到了3500人之多,这对仅有1600余户的前旗本地蒙古人来讲,说是孤注一掷已经一点都不为过了。据老人回忆当时的场面很是感人,包括喇嘛在内的几乎大部分男丁都入了军,最让人惊叹的是几乎家家都是老中青三代人同时从戎入伍,当然反过来说,可能这3500人里真正能有战斗力的大概有2000就已经很不错了。

17.放手一搏

       就在前旗宣布独#立不久,科右后旗和扎赉特旗也与前后宣布独#立(有资料说当时的科右中旗也发表了相同的宣言)。20日,乌泰把集结好的军队,按原先的计划分为两部,其中1700余骑由自己亲自统领驻守于王爷庙一代,以来策应保护远征军,另把1500骑划为远征军,远征军各分五百骑于三路,为了鼓舞士气,乌泰又让锡勒图喇嘛、6世葛根、嘎钦喇嘛等活佛高僧统领各路,绕过正在接近王爷庙的吴部,直接攻打了北洋军后方的诸多城镇据点,不出2日,即下靖安、洮南、突泉三县,从而进逼洮南府。而科右后旗也如约集兵1000,除由老弱所组500骑据守与王府外,另由壮丁所组成的500骑则立刻向镇东县进发,随即拿下,就这样不出几日约2000骑前后旗联军经和汉#县民兵交战数十次,最终攻下了差不多辖有17万汉#民的整个嫩江西南地区。吴俊升看到蒙军已经对自己形成了合围之势,如若直接去攻打王爷庙,风险实在太大。所以这次行动,完全达到了乌泰的目的,成功迫使已经接近王爷庙的吴俊升所部班师回援洮南。且吴部不如由骑兵组成的蒙军机动灵活,所以在战争初期一直被动的被蒙军牵着鼻子走,

       虽然蒙军在8月25日攻克了洮南府,但是立马被随后赶到的吴俊升所部得了个正着,由于蒙军还没有控制好刚刚拿下的洮南府,当即陷入了背腹受敌的困境,无奈只好弃城而逃。要知道洮南离王爷庙只有130公里,但因蒙军处处设卡,使得吴军直到9月12日才接近了离王爷庙稍近的归流河北岸地区。上面提到虽然郭后和杜尔伯特两旗在很早就被宋部所控制,但郭后旗协理台吉海尔多尔济最终还是代表郭后旗在河东两旗凑足了一只500余骑的军队,越江支援了乌泰,就这样蒙军在归流河北岸地区达到了5000骑左右的规模,不久他们和稍后赶至的吴部和龙江宋部所混编的7000巡防队形成了对峙。当时在离归流河后方不远的葛根庙周围已经聚集了上万前旗蒙民绵延数里的蒙古包群,由于大量平民不愿弃守葛根庙而继续北撤,致使蒙军不得已在归流河北岸摆开阵势以和北洋军进行决战。那时的蒙军可以说基本上“手无寸枪”,首先来自库仑的大批武器因哈拉哈河暴涨而没能及时运到,其后扎赉特王在被龙江总督派出的军队包围后也已投降,所以那1700多杆藏在扎旗的连珠强也没了指望。至此这场姗姗来迟的决战,从一开始就没有了任何悬念,装备精良的吴俊升部在重炮的掩护下率1000余骑强行渡河,之后蒙军在战死1000骑左右时开始彻底崩溃。

18.溃败

       上面提到高祖蓝布仁钦在战前曾反对乌泰王以攻带守的方案,虽然乌泰王最终并没有采纳高祖的建议,但还是以加强王府防卫为名令我高祖蓝布仁钦从今天乌兰毛都的世袭封地率所部约300骑驻扎到王府后山——即今天乌兰浩特北部的布达尔根地区。随后高祖把300骑里的200骑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跟随乌泰王出战,而自己则留100骑驻扎于原地。之后乌泰王由用俄国人提供的图纸依洮尔河的河谷天险,筹资兴建了一座拥有15个炮台的军事要塞(但当时只有1个土炮),令我高祖管辖。这也是前旗蒙民在起事时唯一拥有的一座军事要塞。之后不久高祖蓝布仁钦退协理之职,其位由穆赫固(muhug)鄂托克领主色楞旺保暂行接替。这个炮台在前旗蒙民撤退时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相传在当时吴部约1000骑先锋连杀带赶数千蒙民至布达尔根河谷,高祖依洮尔河和河岸沼泽为屏,朝西面杀来的汉#军进行射击,就在这关键时刻喀拉亚麻图庙的绰泰活佛(chuutai huvilgan)念侗博塔克巴经,使得天气大变、突降冰雹,由于巡防队在河谷里没有任何掩体,只好撤退。而这部分因此幸存下来的蒙民,就是今天前旗本地蒙族的祖辈,至于其他前旗蒙民,大部分都成了吴俊升的刀下鬼。

       驻扎在葛根庙的蒙民听到前方蒙军失利的消息后,也开始往前旗西部和公王旗方向撤退。但还是有约2000虔诚的军民和僧侣誓死不愿撤走,之后吴俊升所部多次试图攻破葛根庙,甚至不惜用重炮炮轰,使主殿一侧完全坍塌。此时留守寺庙的僧侣和蒙军见到这架势,才最终放弃了抵抗,于14日凌晨趁北洋军休息的间隙乘快马逃出,据说最后只有十几位喇嘛选择了留在寺庙,随后吴俊升率领其部对这座塞外名刹进行了骇人听闻的抢掠。之后凡是吴部所经的各个山谷里到处都是蒙民的尸骸,事后莫说蒙古人,就连生活在洮南一代的汉#族老人都记忆犹新。就这样北洋方面还无耻的对外宣称仅仅杀害了“六百二十八名蒙军”,甚至干脆否认屠杀过任何平民。虽然他们对外如此宣称,但在史料上还是留下了印记,乌泰在起义失败后,旗内反对派的头目彭斯克当上了前旗旗主,由他主持的善后工作只召回了约10000多名前旗蒙民。要知道以前前旗约有3万蒙民,其中半数多为后来迁入的南部蒙民,也就是说这数字只有起义前蒙民数量的一半,且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一早就溜烟儿了的南蒙移民,而在刨去乌泰事后带走的1000多蒙民,前旗本旗蒙古人在当时仅幸存2000多人,人口损失的比例达到了惊人的七成。由于他们一直很保守的坚持着畜牧传统,还说着已经快要绝迹的东部科尔沁土话,所以这些前旗蒙古人很好辨认。时至今日,他们基本只集中在沿阿尔山南部一代的前旗西部牧区,直到今天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足一万人。而后旗蒙人更惨,在事隔数年后才在洮尔河北岸聚集了数十户,由于后旗蒙民基本被屠光,所以干脆撤销了后旗的建制。

19.挣扎与反击 

       吴部在攻克葛根庙不久后,连下前旗王府。之后乌泰王只好率200多户军民向后旗王府撤离,而后旗王府最后也于18日被攻克。为了分散北洋军的追击,两旗军民分走两路,一枝由6世葛根率领的前旗军民沿哈拉哈河而上进入呼盟境内,另一枝以1000骑和100多户后旗民众所组成的较多人马则由拉西敏珠尔率领,越过乌拉盖河,进入东乌旗境。而乌泰本人为了分散追兵的注意,只率少数亲信逃向索伦山一代,走东路进入了呼盟境内。之后不久后旗王爷拉西和郭后协理多尔济等人率领5旗残兵进入东乌,他们首先并没有着急北撤,而是驻兵在锡盟东部,通过联络外蒙援军,试图在昭盟一代伺机反攻,不久经多尔济公的联络,5旗联军随扎鲁特旗协理台极官布札普一同起兵,他们先是逮捕了反对起义的扎鲁特左翼旗旗王朵布赤(其实也有旗内王公不和的原因),随后又率军于11月15日攻下了开鲁县,并且在阿鲁科尔沁等地集合了大量民兵。但在月底,起义军就被由热河方面派出的军队所击溃,虽然当时有外蒙派出的近万援军已经疾驰到达里岗爱一带,但由于起义军未能坚持多久,这次“东蒙独#立#运#动”的后续起事也至此告吹。

       不久拉西敏珠尔率后旗遗民100多户和400多残兵应邀前往了库仑,他在到达库仑之后就任了蒙古国外交部后勤大臣之职,还有在途径外蒙胡日赤札萨克王旗时,把随行的100多户后旗蒙民暂先安置到了那里,这些蒙民在转展数地后留在了外蒙,他们的后裔至今还生活在外蒙古苏赫巴托省的阿斯哈图苏木。而逃于呼盟的近1000名前旗蒙古人也于同年冬天得到了蒙古国财政部拨付的安置费用,并且内务部大臣策楞齐穆德本人还亲自前往呼盟代表宝格达政府慰问了他们,可惜这些前旗遗民最终在40年代和大部分呼盟厄鲁特蒙古人一同死于那起非常著名的瘟疫。值得一提的是经乌泰等人多方奔走努力,外蒙方面于1912年12月派遣了大约3万军队攻入了内蒙古,这场试图统一内外蒙古的战争整整和北洋政府打了一年之久。而乌泰王则率领5旗联军所残留的400余骑蒙兵,随外蒙左翼军于次年春经乌珠穆沁旗重返故土,不久在成功逼走拉西敏珠儿后,又在本旗集和了500多蒙古兵,在次游转与索伦山一代以策应南下的蒙古军。但最终因后半年整体战事恶化的影响,乌泰只好应宝格达汗的命令,于13年秋遣散军队返回库仑。由于乌泰和布和布彦等人曾替外蒙政府多次和俄人斡旋,于同年冬,作为蒙古方面的全权特使,他入选了外蒙总理那穆囊苏荣的访俄代表团。此次访俄,乌泰成功说服外蒙政府把统一内蒙作为此次访问的3项要求之一以书面形式提交给了俄国,除此以外乌泰在俄期间,不但随那布囊苏荣一同会晤了诸多西方大使,而且也结识了包括泛蒙领袖巴德玛耶夫在内的众多俄籍蒙古人士。介于乌泰在访俄时有过多次抢眼表现,在其回国后蒙古国又勋于他多个头衔。

20. “大势已去”—— 恰克图条约

       虽然俄国方面一直很支持外蒙人的独#立#运#动,但经过和中国方面的协商最终为蒙人争取到的自治权利也仅限于13年“中俄声明”的狭隘范围里。经俄人多次努力,三方终于在1914年8月在恰克图经过近百次正式与非正式的马拉松会晤后郑重签订了《中俄蒙恰克图条约》。此条约当然被蒙古国官方认定为中俄妥协出卖蒙古之作,更视为内外蒙古经法律条文正式分裂之始,期间乌泰作为蒙方的重要代表之一全程参加了这次会晤。在外蒙古宗主国为中国这条不可变更的前提确立下以后,乌泰又希望作为蒙方同意这点的交换,中国能让内蒙各部都划归给宝格达政府管辖,但北洋政府经慎重考虑后还是保守的拒绝了这个要求,事实证明当时北洋政府的这一“深谋远虑”的决定,的确对其后合法拥有内蒙古主权起到了关键性的法律作用。而且最后也如国人所料,俄国在自己殖民利益不受损的前提下也还是乐于承认中国为蒙古的宗主国的。这样在超级大国的博弈当中,蒙古人的自己的独#立诉求已经完全被南北两个巨邻所搁置。

        经恰克图条约后,考虑到外蒙和内蒙已没有了实质区别,乌泰于14年8月以宾图王协理为特使,向北洋政府提出了回归原籍的请求。虽然袁世凯并没有放虎归山的打算,但还是先已奉天都督赵氏之名向他同意了回归原籍的愿望以诱使他就范。就在乌泰王过境后才意识到,他将被送往的地方不是老家而是北京,之后他在同年11月接见了袁世凯并被他授予了“总统府二等军事顾问”的虚职软禁在了北京。据家族里的老人回忆,其实乌泰本人从来没曾想过放弃独#立,当时他回原籍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借助恰克图条约的优厚待遇回到故土、重新来过,为此他把自己的重要心腹布和布彦也留在了库仑,好策应他之后的行动,岂料北洋政府直接软禁他了事。而那些留在库仑的内蒙王公更惨,先是乌泰王的心腹布和布彦和汗道尔吉一同在接见陈箓时被害,其后不久宾图王也于库仑被北洋军阀所暗杀,甚至就连乌泰的挚友蒙古国总理赛诺彦王那穆囊苏荣也没能逃出接二连三的暗杀事件。至于像巴尔虎猛将达慕丁苏荣那样和北洋军队有过过节的人,干脆则被军阀明着投入大牢残忍虐杀。直到1918年袁世凯在俄国深陷泥潭,并已确定库仑无患后才允许乌泰在指定的时间内回旗处理一些当年遗留下的旗务,就这样身心深陷悲痛的乌泰王于2年后的春天病故于北京,死后按照其遗愿火葬于五台山。

P.S:在文章行将结束之际,我不得不在这说清一个问题。现在国内一些“别有用心”的观点把乌泰起兵的原由完全给本末倒置了,简而言之他们对乌泰起事的动机无不都归结为欠债太多、不得已而为之这样的荒谬说辞。事实恰好相反,纵观乌泰一生,谁都能看出乌泰举债是为了搞独#立,而不是为了举债才搞独#立。对于上述观点,我仅凭几事就可反驳,首先在乌泰起兵前,北洋政府已经宣布,只要他肯“放下屠刀”,马上就可以免除乌泰的债务,如果乌泰起兵仅为免债,那他的目的不早就达到了么?其次当时蒙旗王公向旅蒙商举债的案例更多,其中不乏亏债数额远高于乌泰之人,可也没见这些人举兵起义。再说如果乌泰真为了借钱,那他为什么非得向俄国借?当时不论从数额还是期限上来看,旅蒙商所提供的条件远比俄人好得多,那他为何舍近而求远?最关键的是,如果他真是为了反债而起义,那他反债主俄国不是更合乎逻辑么。而且在这类欲盖弥彰的奇文里大家还不乏见到,把因金丹道屠杀而北逃的蒙民,改说成因旗内矛盾而北上的拙劣印记。这些人想隐瞒什么,又想抹黑什么,我们都看在眼里。今日乌泰王作为蒙古国的国父之一,其画像就挂在蒙古国民族博物馆的近代史厅里供人瞻仰,至于他的功过是非,显然并不是只有来自中国方面的一家之言。想知道他在近代蒙古史上的地位,我们从陈箓在《止事笔记》一书所披露的由当时蒙古国外交大臣策楞道尔吉所写的信件上即可知晓『大胡子喇嘛布和布彦是怂恿外蒙古独#立之第一人,海山公和札萨克图王乌泰等反叛者在前往库仑后,经他俩的谆谆利诱下使得汗道尔吉王动心……如果没有乌泰和海山两人,也许就没有外蒙古独#立#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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