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蒙古族人民心中的歌王,半个多世纪致力于蒙古长调的传承和发展;他,是中华优秀文化的传播使者,将民族艺术带到20多个国家和地区;他,多年潜心民族音乐理论研究,论文填补了我国少数民族声乐理论的空白。



长调是蒙古民族最具代表性的声乐。在历史长河的发展进程中,蒙古族人民创造了自己独特的游牧文化,而蒙古长调则是游牧文化中一朵永不凋谢的花朵。哪里有草原,哪里就有长调,哪里有牧人,哪里就有长调。


△ 乌兰牧骑,带我走上艺术之路


20世纪50年代,内蒙古牧区地广人稀、交通不便、通信落后,农牧民精神生活比较匮乏。内蒙古自治区文化局决定组建一支装备轻便、人员精干、便于流动的小型综合文化工作服务队,深入牧区开展文艺宣传工作,以丰富农牧民的文化生活,这支队伍取名为“乌兰牧骑”。这个名字是从蒙古语翻译而来,意思为“红色的嫩芽”,大家是希望这支红色文化工作队,能活跃在草原农舍和蒙古包之间,全心全意为农牧民服务。每当听人说起这些,我就对乌兰牧骑有着特别的向往,希望有一天能真正见到他们。


终于有一天,乌兰牧骑来我们公社演出,那天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那么新鲜、那么美好,令我至今难忘。那时草原上没有电灯,演出团队就用汽灯打着光,给牧民们唱歌、跳舞,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是那么的亮、那么的美。那些乌兰牧骑的队员们唱得是那么的好,声音是那么的嘹亮,当时我就立下志愿,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们一样。


没想到机会很快就出现了。那时乌兰牧骑除了开展文艺演出外,还会定期给牧民放电影、理发、授课、送医送药,深受广大牧民的喜爱。因此,乌兰牧骑的队伍也在不断发展壮大。1960年,乌兰牧骑在全区招人,正好我就读学校的校长认识伊克昭盟(现鄂尔多斯市)杭锦旗乌兰牧骑的队长,便推荐我去参加面试。面试时老师看了看我说:“听说你会唱歌?那你唱一个。”当时我人虽然小,但是胆子可不小,立马回答说:“唱就唱,我才不怕呢。”面试就这样通过了。于是,13岁的我走进了伊克昭盟杭锦后旗乌兰牧骑,成为那里最年轻的队员。


△ 幸遇良师,教我从艺更教做人


转眼到了1962年,15岁的我进入了变声期,唱出来的声音总是很奇怪。正好那年乌兰牧骑开始精减人员,总是“唱不好”的我被辞退了。


父亲得知我不是因为业务能力不行而被辞退,他便每天安慰我、鼓励我,劝我不要灰心。他说:“既然选择了艺术这条路,就要坚持走下去。”同年,我报考了区文工团,虽然并未录取,但招考老师见我底子还不错,便将我推荐给了内蒙古艺术学校的莫尔吉夫老师。说起这位老师,直至今日我依然很感激他。因为当时的我正处在变声期,练声是很难练好的,他没有让我直接去学声乐、练发声,而是让我跟着色拉西老师学拉马头琴。他告诉我,马头琴是长调的伴奏乐器,与长调的关系非常亲密,就像孪生姊妹一样,马头琴学好了,长调才能唱得好。这段学习经历既让我以积极的心态度过了变声期,更为我日后在长调演唱上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变声期过后,我正式开始学习长调演唱,为了能在专业上取得更大进步,我当时特别希望能得到蒙古长调歌王哈扎布老师的指导。然而,由于当时特殊的历史环境,哈扎布老师怕影响牵连我,一开始没有答应我的拜师请求。但是成为哈扎布这样的歌唱家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不会轻易放弃。


于是我偷偷找了很多哈扎布老师的唱片,有些唱片被毁坏,我就悄悄粘好,趁着没人,跟着唱片学习。有一次,我把这些自己收集的唱片放给哈扎布老师听,他既意外又感动,当下便说:“行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这样,我便成为了哈扎布老师的第一个弟子。


哈扎布老师不仅教我唱歌,更是我艺术道路上的指路明灯,他有句话让我至今难忘,他告诉我“无论在哪里演唱,头脑中要有草原、毡包、马牛羊、牧民,这样,歌曲的节奏、曲调、色彩、才会有草原的味道,有对牧民的情感“。


△ 牧民深情,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1968年,我从内蒙古艺术学院毕业,重新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乌兰牧骑,这让我更珍惜每一次演出的机会。虽然当时的条件比较艰苦,但是我们总会想办法去克服。牧民在哪,我们的舞台就在哪里。为了让演出达到更好的效果,我就从草原采来野花布置舞台。草原上的蚊蝇特别多,有的时候唱着唱着,苍蝇就飞进嘴里了,我们就吐掉继续唱。有的时候正在吃饭,有牧民过来看节目了,我们就立刻放下碗,为大家表演。虽然这样的日子挺辛苦的,但当看到我们的节目深受牧民喜爱、每次来演出时大家都奔走相告时,看到牧民们把舞台挤得水泄不通、一次又一次要求加唱一曲时,看到牧民们待我们如亲人、把自己的毛巾拿给我擦汗时,我就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牧民的深情,是我人生道路上最宝贵的财富和收获。


△ 传承长调 让“雏雁”在草原长歌高翔


蒙古族人民信奉太阳。在我十来岁的时候,邻居有一位老爷爷,每天都会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来到一个土坡,面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伸开双手,仿佛托举着太阳缓缓升起,随之歌声慢慢展开,“呜咳......”这便是长调中最古老的基础声调。这些声调不需要刻意去学习,因为这是我们蒙古族人民自古就传唱的东西,这是民族的记忆,是流淌在蒙古族人民血液里的艺术DNA。而我作为长调的传承者,有义务将这古老的艺术记录下来,并用我所学到的知识将其传承发扬。


因为长调是一种口传文化,但人们在口传之中往往容易丢失一些元素,这样传下去的长调就越来越不正宗。于是我便有了将长调艺术、长调文化用文字记录下来的打算。1993年蒙文版《人民歌唱家——哈扎布》终于出版了,这本书倾注了我很多的心血,他不仅是记录了我的老师——哈扎布传奇一生的一本书,还是记录长调历史发展、文化内涵、演唱技法的一本书。我希望通过这本书能将长调文化更详尽地保留下来,为长调的传承做一点贡献。每年,我都会回到内蒙古艺术学院为学生们授课,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年轻人喜爱上长调这门古老的艺术。


哈扎布老师晚年经常吟唱一首歌——《老雁》,歌中的老雁离开了他心爱的草原,留下的只有阵阵雁鸣声,那是回荡在草原上响彻天际的长调,这是老师的使命,更是我的使命,传承长调的重任我责无旁贷,希望在辽阔的草原上,会有一群又一群的“雏雁”在长歌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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